互相尊重。

失眠

#好久没更新了


#是糖哦!!!!!


#无差



        太宰治死了。

        中原中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梶井基次郎在酒吧里喝威士忌。这个酒吧离Lupin只有两条街那么远,杯子里的冰球也没有那儿的完美,可中原中也就是不想去那里——他担心自己会沾染上青花鱼的腥气,哪怕太宰治其实并不经常去Lupin。

        他正在和友人大肆吐槽太宰治那讨人厌的性格,忽然就接到了森欧外的电话。

        “中原君,太宰君出事了。”

        他挂了电话后借着酒意当场拍桌大笑,说,喜事临门啊这家伙终于死了——他眼睛里亮晶晶的酝酿着不知是因为什么才有的水光,仿佛死的其实是他的世仇,是他千刀万剐都想杀了的人。

        梶井基次郎没来由地觉得中原中也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那么高兴,却也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提起这种问题,于是闭口不言专心喝酒,心里对太宰治的死感到无限唏嘘。

        啊,原来太宰治这样的家伙,居然也会死啊。

        那天晚上中原中也意外地没喝太多,某种意义上第一次神智清醒地出了酒吧。他今天才刚出差回来,本来是打算不醉不归的,现在被这事一搅,也没什么心情了。

        他回到公寓里,明明里面什么东西都没变过,甚至连太宰治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风衣都还安安分分地待在那里,可中原中也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比如一句“小蛞蝓你回来啦”。

        森鸥外说太宰治受命去把死屋之鼠在横滨的新据点给揣了,本来这个任务简单至极,问题是在这关键时刻他手下的部队有人叛变,用太宰治的命把费奥多尔给引来了。

        在所有通信被迫切断、部下死伤殆尽、根本联系不上后援的情况下,太宰治拼死才换来了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他用了手榴弹,把自己和费奥多尔一起埋葬在了烈焰里。

        听起来真是匪夷所思。

        中原中也一面觉得这像极了太宰治吓唬他的把戏,一面又不得不接受这么一个事实——太宰治死了。其实他从没想过这么一个可能性,虽说平日里他常常以生死要挟太宰治,譬如“你快去死吧”或者“我要杀了你”这样的话每天都在说,可那都是气急了的不经大脑产物,他从没想过太宰治真的死了之后他会怎么样。那些话太过以假乱真,就连他自己说着说着也摸不清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他并不太难过,但还是觉得有点怅然若失。他把这个归结于家里没了太宰治的嚷嚷太安静了,却刻意忽略了点什么别的东西。

        中原中也洗漱完躺在床上,没去再想那些烦心事。他听着时钟的秒针在滴答滴答地挪直到深夜,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尾音上挑,语气慵懒,像极了从前混蛋青花鱼午后躺在沙发上喊他时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抬腿想把那人踹远一点,让他不要打扰自己睡觉,却在脚尖触碰到冰冷空气时忽地惊醒。

        他坐起来,裹着被子失神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床边。

        深夜像被静了音一样寂静,静得中原中也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是怎样在夜色里掀起涟漪的。他想起从前太宰治在某个夜晚也是这样拥着被子靠在床头,半开玩笑说要是再睡不着就把床头抽屉里放着的安眠药全都吃掉。

        他忽然意识到,太宰治已经不在了。

        中原中也侧身拉开抽屉,那瓶安眠药还躺在那里,就连封口都没有被拆开。太宰治从前失眠的时候吃安眠药,吃得多了连药都不起作用了。有几次他以致死量吞了一把安眠药,后来因为洗胃实在是太过痛苦所以就放弃了药物助眠的方法——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怎么办?那就把中原中也叫起来,让他跟自己一起睁眼到天亮。

        但是中原中也困得很,也不像太宰治一样一旦被惊醒就再也无法入眠,于是揪着他的衣领骂完之后就翻身扯扯被子继续睡自己的觉。而太宰治大部分时间会继续不依不挠地骚扰中原中也,这个时候中原中也就会把太宰治往怀里一扯盖上被子,然后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着他的后背。别问为什么会这样做,纯粹是因为他在无数次实践中发现只有这样太宰治才能睡着。而偏偏只有太宰治这祖宗睡了,中原中也才有机会继续睡觉。

        虽说是烦,可中原中也却从没抛下过太宰治。他知道这家伙如果没有人拉住就一定会任由自己往下掉——掉到哪是哪,反正只要死了就行。这家伙难过的时候会笑,生气的时候会笑,平静的时候也会笑,仿佛这“笑”已经不再是面具而融进了他骨血里似的。他会弯起眉眼,一副很高兴的样子,鸢色的眼里表面上情感满溢,实际上空旷得让人心悸。中原中也时常宁愿太宰治哭出来都别笑,灵魂独立于人世的表情着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底。

        于是中原中也偶尔给太宰治一个拥抱,有时滚烫,有时沾满血腥气,有时以安抚为目的,有时什么也不是。太宰治一开始拒绝得很,直到某天夜里做了噩梦,惊醒时被身旁揉着眼睛的中原中也迷迷糊糊地搂进怀里后,就再也无法抗拒这种飘荡了许久终于落地的安定感。

        可太宰治已经死了。

        从此便再不会有人偷他的酒、炸他的车、撬他的锁了,中原中也终于可以获得他从前梦寐以求的生活了——没有那条死青花鱼的骚扰,安安静静地工作,休假时在家打开音响放些古典又温柔的曲子,品自己从各大拍卖会上费尽心思搞回来的酒。

        这听起来实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中原中也都有些不能接受了。

        他生命的大半光阴里都有太宰治的影子。他们住在一起,接过吻,上过床,吵过架,像普通的恋人,小心翼翼却又放肆地过着。太宰治去自杀,中原中也就去救他;太宰治失眠,中原中也就抱着他睡觉;太宰治想吃蟹肉煲,中原中也就给他做——当然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

        他们太像恋人了,像得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了——但他们不曾说爱,提起时只心照不宣地撇撇嘴,说谁想和他做恋人啊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时间也就这么过了。

        十九岁的时候太宰治顺走了森先生办公桌抽屉里藏着的柳叶刀,回到家后躺进浴缸里划开了自己的手腕。他想死不说,还非得要给中原中也打个电话,彼时中原中也正在出任务,狂轰滥炸吵得他脑子都疼,一听太宰治正在自杀,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 

        “去你妈的太宰治,你爱死不死,关老子屁事!”

        结果中原中也还是风风火火地赶回去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太宰治躺在病床上笑他,小矮子也太口是心非了吧,果然狗狗就是会永远臣服于主人的。

        中原中也挑眉瞪了他一眼,做了抹脖子的动作,说,老子就算是狗也总有一天要咬死你。

        后来发生了什么中原中也不记得了,他们似乎在医院里接了吻。

        思绪至此,中原中也忽地有些难受。他大概不能总是拯救他。

        太宰治总是抛下他,不,应该说他从来就没跟他站在一起过。太宰治总是一个人,像暴风雨里独行的小舟,或是即将断线的风筝——都是危险的、摇摇欲坠的。他看上去跟谁都聊得来,但没有人能接近他。

        他是一步步把自己逼到绝境里的,包括这次的任务也是。以太宰治的脑子,绝不可能发觉不了队伍里有内鬼,但他放任内鬼一步步实行计划,想必是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这个任务开始的前一晚 太宰治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反常地没有和他拌嘴,只是很轻很轻地说着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他说,醒着又如何?作为一件“所谓”而不是个体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觉得屈辱且不甘,他本身只是一个“无所谓”。

        他说,他徘徊于这世界,趋向繁复的记忆如同叠嶂重峦。他不知被什么执念拖住了脚步,使他始终无法走出这梦与想。

        中原中也不明白太宰治在说什么,也不愿明白。他向来如此,站在太宰治的身边,却又无法真正理解。

        这大概也是他们的可悲之处。




        失眠了一个晚上,中原中也请了假,裹上大衣,去了太宰治的墓地。昨日举办葬礼时中原中也没有参加,他想不出自己参加的理由和立场。更何况这混蛋若是知道他去参加葬礼,大概连入了土都不会再安生吧。

        中原中也在墓碑旁边靠着坐下。墓碑还浸着几分清晨的凉,倒是与那混蛋有些相似,都是一样的冰冷。中原中也将头靠在墓碑上,想着太宰治死去时的场景。也许他身上满是鲜血,但不妨碍他笑——他可能轻笑、冷笑、微笑甚至是大笑,因为他终于可以奔赴自己的归宿了——虽然这都不是中原中也所熟悉的那种笑。中原中也见过最多的,是太宰治微眯起双眼,藏着一点光和狡黠,双唇轻抿着,却又绷着憋不住的笑。唯独只有这时候,太宰治才会像个少年,才是中原中也所熟悉的那个少年。

        中原中也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他想,也许他真的,无法总是去拯救他。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他们共眠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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